失能失智老人院的酸甜苦辣——对话康乐托老院院长胡丽明

本期对话嘉宾：胡丽明，浙江省台州市椒江区康平托老院院长，康乐托老院和康平托老院都以收住失能失智老人为主，用胡丽明女士的话说，大多数养老院不收失智和失能的老人，可是我们想，正是因为失能失智才是最需要我们来照顾的对象。很多失智老人外出经常迷路回不了家，有的家里人会找好几天才能找到他们。如果我们养老院收养了他们，我们就能成天看着护着，老人的家人也能安心工作，这也是我们最大的欣慰。

胡丽明院长生活照

      问：您能介绍一下你们养老院的大致情况吗？

      答：我们现在有两处养老院，五百张床位，现在住了三百多位老人，这些老人多数都是失能失智老人。我们也正在修建第三处养老院，实现多地连锁管理。

      问：您是哪年开始办养老院的呢？为什么是以失能失智老人为主？

      答：我是2003年开始办的养老院，大多数养老院都不收失智和失能的老人，可我想，正是因为失能失智才是最需要我们来照顾的对象。很多失智老人外出经常迷路回不了家，有的家里人会找好几天才能找到他们。如果我们养老院收养了他们，我们就能成天看护着，老人的家人也能安心工作，这也是我们最大的欣慰。

      问：这些老人都是有家庭、子女的吗？

      答：是的，五保户很少，基本上都是有家庭和子女的。也有一些老人是政府、残联委托给我们看护的重残重症老人。

      问：这些老人的身体、疾病大都一样，但来历不一样，在你们看来，他们有区别吗？

      答：区别还是有的，普遍的子女都还算孝顺，可个别子女也不是很孝顺的，比如退休金高的老人的子女就会比低收入的状况好一些，高退休金的老人，子女就特别关心老人的身体，而且，他们还会对硬件设施有更高的要求。老人自己的身体因素，腿脚不灵活，脑经不灵活，没有生活质量，所以应需要，我们现在努力在新院上的建设上尽量满足老人的需求，让他们在我们院的晚年能够舒心一点。

      问：你们的护理人员最头疼的是什么事？

      答：有的老人大小便失禁，他们自己根本不知道，到处都会弄脏。我们在招聘护工的时候就会要求护工必须不能怕脏，否则就干不下去，我们也不会要。护工需要为老人及时处理、换洗，保证老人的干净。

      问：护工好招吗？

      答：护理人员就是不太好招，前些年都是招聘的是外来务工人员，但是一到春节这样的时候，他们就会回老家，所以，我们在招工的时候尽量要夫妻俩。

      问：外来务工人员并不一定懂护理？

      答：我们会组织培训。要知道，伺候这些老人都特别难，有时需要克服很多心理障碍，年轻的学生有时根本不愿意做这样的工作，我们也是迫不得已，但在日常护理时我们管理人员都会对他们进行培训，日常也会监督，要求他们规范，有时候老人需要的也不是专业护理，需要的是你像亲人、儿女一样照顾他们。但是，以后，我想我们会尽量招聘护理学校的学生，实现规范化管理。

      问：我们也经常在新闻里看见有失智老人走失，在你们院有这样的情况吗？你们怎么办？

      答：当然会发生这样的情况，一开始我们为了预防这样的情况发生，是把失能和失智老人分开住的。失能老人和一些正常、健康的老人住在一起。失智老人住在一起。失智老人住的地方，我们会在窗子外加护栏，大门也有专门的人员看着，防止他们出溜。但，想走的老人在逃跑的时候好像变得尤其聪明，他们也会动一些脑筋，比如护栏无法翻越，他就想着大门的疏忽。等有人的时候，他们乖乖的远远的呆着，一旦他发现看大门的人放松警惕，他就迅速从大门跑出去。有一个老人就这样利用大门看守的疏忽走不见了。我们和他的家人都特别着急，发动人员四处寻找。幸亏他还能记得他孩子的名字，被人送回家了。

      问：除了跑掉或者走失，还有别的危急情况发生吗？

      答：有，比如摔伤。因为他们不懂事，有时候像孩子，爬到高处，有的老人不高兴了还会打工作人员。但是，我们托老院的口碑在当地都是非常好的，家里的子女也是看见我们工作人员对老人的照料时候的爱心。有老人因为自己的原因摔伤发生，还没有家属或者子女找过我们赔偿。

      问：不能保证每一位家属都通情达理，你们有没有想过受伤的老人怎么办？

      答：我们托老院都为老人们上了意外伤害保险。

      问：照顾这些老人是不是特别费心伤神？

      答：是这样，劳心费力。但是，失智老人并不是都会逃跑或者脾气不好，许多老人都很乖，他们的智力像七八岁的孩子。对待七八岁的孩子，你只要耐心哄好，他们就非常听话，有时为了讨大人喜欢，他们会努力做到很乖。

      问：能讲一个故事吗？

      答：有一位老人，他是一位智障老人，刚来我们院的时候，每天半夜都能听见他哇哇大叫，吵得和他同住的所有老人都睡不好觉，他不但吵闹，也不听工作人员的话，有时还要打工作人员。有一天夜里，我又听见他在房间里大吵大闹了，于是就走进房间对他说：宗明（老人的名字），怎么不乖了？现在只有两点多，你不睡觉把大家都吵醒了，如果宗明乖的话，阿姨等天亮就把妈妈叫来好不好？虽然他比我大，但他的智力只有几岁，所以我自称阿姨，他就像孩子一样立马老实了。哄这些老人，还是需要技巧的。

      问：除了哄他们开心，这又太需要技巧，您还有别的招儿吗？

      答：嗯，我后来想了一个法子，既能让他们服帖又能让他们有兴趣的游戏。我们台州有许多代工厂，专门组装一些小玩具之类。我就去工厂要了一些玩具部件，教他们组装成一个玩具，如果被我们验收合格了，我们就奖励他们一些糖果或者小玩意，还发工钱。一开始也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，没想到这一试特别灵，老人对此乐此不疲，有的老人特别晚都不愿意睡，说要做“工作，挣钱”，开心得不得了。看见他们这样，有时我特别欣慰，所以，老人还是很好哄的。

      问：咱们再聊聊失能老人好吗？失能老人最主要的都是什么问题呢？

      答：失能老人相对就省心多了，但是可能在身体照护方面会花更多心思。许多重症、重残的高龄老人，随时都可能有生命危险，开养老院这些年以来，我为好些老人送过终。我陪他们走向生命的尽头，像看着自己的长辈去世一样，需要给他们爱，更需要克服自己的脆弱，勇敢面对死亡。我也需要陪着护理人员一起，消除他们面对死亡的恐惧。

      问：严重的长期卧床不起的老人的护理盲点在哪儿呢？

      答：长期卧床不起的老人容易患褥疮，记得刚开养老院的时候，政府不是也鼓励的是先发展后管理么，我们当时的医疗服务跟不上，老人得了褥疮，是我学着像医生和护士一样给他们涂药水，用酒精消毒，把坏掉的肉剪掉。后来我们和医疗所有合作了，也要求护理人员对卧床不起的老人勤翻身、勤换洗，现在在托老院的老人，基本上都不得褥疮了。

      问：您现在正在修建的第三处托老院，打算还是以收住失能失智的老人为主吗，还是会考虑健康的老人多一些？

      答：新建的养老院，我考虑的是硬件设施和软件的照护上都要求档次高一些，不论是不是失能失智还是正常老人。我想以收费的等级来区分吧，可能会比前两处养老院收费高一些，满足高要求的家庭，但三者我都会兼顾，互相支持。

      问：您开办养老院这些年以来，您觉得您的家庭生活得好吗？

      答：最初几年，我一个人单枪匹马，现在连老公也辞职了支持我的事业。经过我们夫妻的同心协力，托老院的名声传到了邻近的市县，渐渐的，老公分担了我的工作，他变成主角了。我觉得现在我过得挺好。

（本期完）

（采访、制作：阿杜）